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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生死線--記南丁格爾獎?wù)芦@得者章金媛
來源：中國民主同盟網(wǎng)站 http://www.itjx.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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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26
丁石孫主席、張梅穎常務(wù)副主席、李重庵副主席在民盟中央機關(guān)
親切接見了第39屆南丁格爾獎?wù)芦@得者盟員章金媛同志
我選擇護士，人稱為天使，有誰能知我的煩惱。我無怨無悔將愛心奉獻，脆弱的人時刻呼喚我，肩負使命有過酸甜苦澀，護理服務(wù)平凡辛苦。我給予人關(guān)愛，我給予人力量，讓蒼天知道我不認輸。感謝黨的鼓勵，讓我有信心做我自己；感謝人民，神圣職業(yè)我堅定去珍惜。 ---章金媛
左轉(zhuǎn)，右翻，輾轉(zhuǎn)反側(cè)......
南丁格爾、丈夫、兒子，南昌、香港、臺灣......，74年里所熟悉的人和事似乎一下子被激活，不斷地在腦海中閃回。
5月14日，得知獲得第39屆南丁格爾獎?wù)碌牡谝粋€晚上，章金媛失眠了。是啊，怎能不激動呢？南丁格爾獎?wù)?，護士這個行業(yè)中最高的榮譽。迄今為止，我國僅有38名護士獲此殊榮；而在江西，章金媛是第一個獲得者。
躺在床上，無法入睡，74歲的章金媛干脆拉亮床頭燈，從枕頭底下抽出了那本陪伴自己40多年的英文版《FLORENCE·NIGHTINGALE》（《弗洛倫斯·南丁格爾》），起身來到客廳。
幾縷燈光斜射進小客廳里，暗淡，但顯得格外的寧靜。章金媛懷抱< "我一生追隨您，很感謝您終于接受了我。"
"我不會辜負您給予我的榮譽......"很難有人理解，也不需要更多人的理解。從1988年在上海買來南丁格爾畫像起，在遇到困難和情緒波動時，章金媛就會這樣與南丁格爾相望，以一種圣潔的方式來調(diào)整自己。
昏黃的燈光下，虔誠地望著南丁格爾圣母般的笑容，章金媛也漸漸平靜下來，內(nèi)心升騰起一片圣潔的情愫，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
在一個舊時代與封建大家庭的雙重夾縫中，章金媛不放棄求學(xué)的任何一次希望，并做出了一生的選擇：離開香港，回到故土當(dāng)一名護士。透過那歷史的煙塵，我們看到了一個女性艱難前行的背影......
一
章金媛的家族很復(fù)雜。在南昌縣安仁村，說起章家，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都會說上一段："那是大戶人家，有好的，也有壞的......"是啊，在那樣一個風(fēng)雨飄搖而又英雄輩出的年代里，章金媛和她的16個兄妹也都自然地烙上了時代的印記。
出生于大戶人家，章金媛本應(yīng)有富貴的生活、小姐的雍容。但由于是繼房所生，加上比母親大40多歲的父親年邁體弱，無力撫養(yǎng)她們兄妹。章金媛在6歲時只好投靠南昌的外婆，靠做生意的舅舅袁德泉幫助糊口度日。章金媛在回憶這段往事時說："這段經(jīng)歷，讓我對自強自立有了更強烈的渴望，而在當(dāng)時，我認為惟有讀書才能幫我擺脫困境。"
1938年，由于戰(zhàn)亂，章金媛跟著舅舅袁德泉先后逃亡到贛州、吉安、寧都、于都等地。每到一個地方，章金媛第一件事就是纏著舅舅讓她上學(xué)。就這樣，她很艱難地在南昌、贛州、吉安、寧都四個地方念完了小學(xué)。1943年，逃到于都時，正好葆靈女子中學(xué)躲避戰(zhàn)亂搬遷到此，在山上的一個廟里開課招生。章金媛想繼續(xù)上學(xué)，但舅舅斷然拒絕：女孩子總上學(xué)干嗎，認得幾個字就可以啦。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14歲的章金媛偷偷地從家里溜了出來，懷揣著在幾年逃亡生活中留下來的幾元錢，跑到招生報名處，怯生生對一個女老師說："我要讀書。"在遞上自己僅有的幾元錢的同時，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妹妹，不要急，你如果能考取'戰(zhàn)時救濟獎學(xué)金'，就能上學(xué)。"
也就是這個獎學(xué)金，讓章金媛再一次踏上了艱難的求學(xué)歷程，也使她懂得了在逆境中要靠自己努力的道理。
二
1945年9月，章金媛跟著發(fā)了財?shù)木司嘶氐搅四喜?。盡管舅舅、幾位兄長（大媽所生）都很有錢，但除了要她輟學(xué)、要她早點嫁人外，沒有人再愿意幫助她了。章金媛再一次陷入了輟學(xué)的困境。
在新學(xué)期開學(xué)的前后，倔強的章金媛開始以自己的特有方式來尋找機會。每天做完家務(wù)活后，章金媛帶著自己的大妹，走一里多路，來到搬回南昌的葆靈女子中學(xué)，在校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望著許多同學(xué)熟悉的背影，章金媛內(nèi)心的苦痛無以言表。
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章金媛又倔強地站在校門口，周蘭清校長看到雨中的她，很感動。但沒錢，周校長也沒有辦法。于是，校長把她帶到另一個個子矮矮的女士面前，說道："金媛，讀護士學(xué)校，你愿意嗎？"
"要錢嗎？""不要。"那位女士慈祥地搖了搖頭。
"只要有書讀，就行。"章金媛樂開了花。在那樣的一個雨天，與矮個子女士的一問一答，決定了章金媛一生的選擇。后來章金媛才知道，這個影響她一輩子的矮個子女士就是章裴成，原江西省高級護士學(xué)校校長，我國早期護士教育的代表。
58年里，章裴成在開學(xué)典禮上說的第一句話還是那樣清晰地烙在章金媛的心頭：你們應(yīng)該把南丁格爾作為自己一生的榜樣。
三
章金媛對于他們那個時代的婚姻有自己的理解：包辦婚姻，也有幸福的，我就屬于此類。我跟愛人是先結(jié)婚再談戀愛的。
章金媛的婚姻是由舅舅袁德泉做主的。1947年，袁德泉想到貴陽、香港開銀行，看中了朱永昌，就自作主張地把章金媛許給他。1947年10月8日，章金媛在訂婚儀式上第一次見到老實、篤厚的朱永昌。章金媛在接過戒指之后，只談了兩個條件：我現(xiàn)在不能結(jié)婚，我還想讀書。另外，婚后，要同意我做護士這一行。
1949年初，章金媛在領(lǐng)到畢業(yè)證的第二天就結(jié)婚了，隨丈夫來到貴陽。章金媛一到貴陽，就拿著校長給她的證明，到各醫(yī)院求職。但由于時局混亂，她沒能如愿。不久，丈夫跟著舅舅到香港開銀行去了，身處他鄉(xiāng)的章金媛只好在日記本上傾吐自己"一畢業(yè)就失業(yè)"的苦悶與煩惱：難道就只有當(dāng)太太的份了。
一天中午，章金媛正在準(zhǔn)備去香港的行裝，幾個便衣警察上門來檢查。一翻，在書架上發(fā)現(xiàn)了一套精裝本的《聞一多全集》，接著又搜出了她的日記本，幾個便衣警察便一把揪住她，說她是共產(chǎn)黨人，拘留起來了。在丈夫花了幾根金條后，才得以脫身。
看來貴陽不能再待了，章金媛帶著期待，也帶著一份莫名的憂愁來到了香港。
一到香港，她就自己到了拿打素醫(yī)院，做了一個星期的交往研習(xí)。院長告訴她：當(dāng)護士可以，但需要有人擔(dān)保。章金媛于是求舅舅跟自己擔(dān)保，但每次袁德泉都說：你要多少錢，我給；干侍候人的活，別給我丟臉。章金媛再一次陷入了苦悶之中。
"靜夜里鐘擺搖來的一片閑適，就聽不見了你們四鄰的呻吟，看不見寡婦孤兒抖顫的身影，戰(zhàn)壕里的痙攣，瘋?cè)艘е￠?，和各種慘劇在生活的磨子下。幸福，我如今不能受你的私賄，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墻內(nèi)......"讀著聞一多寫的這首《靜夜》，章金媛似乎明白她被拘留的原因。"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墻內(nèi)，那又在哪里呢？"章金媛常常問自己。
那是1950年5月，三哥章益修、舅舅袁德泉把在香港的親戚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家庭會，商討到臺灣的事宜。也就在這次聚會上，章金媛見到了剛從內(nèi)地出來的侄女章麗曼（愛國烈士），她反對章金媛去臺灣，力主章金媛回內(nèi)地。
"是的，回去，能當(dāng)一名護士就行。"1951年，章金媛抱著這個畢生的選擇，毅然回到了南昌，開始追尋自己一生的夢想。
愛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也不是悲涼
一
"愛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兩旁......"不知道冰心在寫這段話時是否想到了護士，但在我們看來，把這段話用在章金媛這樣的護士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2003年6月4日，南昌市蘇圃路陸子云家。室內(nèi)擁擠凌亂，彌漫著一股尿臊屎臭味，幾塊蛋糕散放在床前的飯桌上，癱瘓在床的陸子云一臉的愁悶。
章金媛一走進去，就問陸杏娟："用保鮮袋給你爸做方便內(nèi)褲沒有？大小便怎樣？""還是拉在床上。"眼睛開始失明的陸杏娟有點傷感。
"老陸，來，讓我看看。"87歲的陸子云死死地捂住被子，滿臉愧疚地說："章主任，你就別遭這份罪了，我身上好臟。"
掀開沾有糞便的被子，讓老陸側(cè)身，抹去糞便，再手把手教陸杏娟用保鮮袋做方便內(nèi)褲......整個過程，74歲的章金媛一臉微笑，特別自然、虔誠。
做這些時，我們也在場。這種場面，除了讓我們對章金媛的人道、慈悲充滿敬佩外，也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了章金媛50多年如一日的激情和博愛。
從1951年開始，從護士長到護理部主任再到顧問，章金媛在南昌市第一醫(yī)院工作了48年。在這期間，章金媛見過了多少生死離別，護送過多少病人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惟有一點特別地清晰：做護士，要能直面死亡，善待死者。
那是1983年冬天的一個深夜，11點多鐘。剛從病房里探視回來的章金媛接到總值班室的電話，說有一個病人死了，家屬情緒很不穩(wěn)定，拒絕把尸體送到太平間，院長叫她去幫助處理。
一邊穿衣服，一邊趕到病房。10多個家屬正哭鬧成一團，死者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幾個護士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房外，病房里其他病人顯得特別害怕。對醫(yī)生和護士來說，最不愿意看到，但每天卻必須面對的就是死亡。
章金媛走上前去，對家屬說了一句：人死了，也是有尊嚴的，同樣需要清凈。接著平靜地戴上手套，和值班護士為死者做尸體料理。收眼、抹去死者鼻子和嘴角邊的血跡、撫平死者蜷縮的四肢......從臉部開始再到全身，一一用酒精擦拭著，就像為一位生命的遠行者舉行一個圣潔的告別儀式。整理穿衣完畢，章金媛又從容地端起禮儀盒，為死者做最后的梳妝，還死者一個安詳?shù)拿嫒荨Ｗ鐾赀@一切，章金媛與值班護士向死者鞠了三個躬，就返身離開了病房。那一刻，哭鬧的家屬和其他病人被章金媛的舉動所震撼了，病房里一片寂靜；那一刻，心懷感激的家屬目送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沒有了怨恨，沒有了隔閡；那一刻，章金媛內(nèi)心無比地寧靜：還死者一個尊嚴，是對生命最高的尊重。
48年，在南昌市第一醫(yī)院，章金媛把自己的畢生精力都奉獻給了病人。至今，這所醫(yī)院的護士還延續(xù)著她當(dāng)年立下的許多規(guī)矩，"兩把椅子"制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1956年，章金媛任內(nèi)科病房護士長。當(dāng)時醫(yī)院沒有呼叫設(shè)備，內(nèi)科病房只有兩只小鈴供危重病人使用，需要幫助，就搖鈴。可危重病人本身就體弱無力，搖小鈴的確很困難，也不科學(xué)。章金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南丁格爾夜晚提著風(fēng)燈巡視病房，一夜的路程在7公里以上，我們坐等在辦公室，這行嗎？于是，章金媛制訂了巡回護理制，要求：辦公室里只留兩把椅子給值班的護士，其余的全部下病房，不能坐在辦公室，病人醒來第一眼要看到面帶微笑的護士。
兩把椅子，沒地方坐，也不敢坐。40多年里，章金媛不管刮風(fēng)下雨，還是深更半夜，都會到病房來巡視病人。誰也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她就會出現(xiàn)在病人面前。
二
南丁格爾曾立下兩條原則：其一，護士不可只做"刷洗工"的工作；其二，除非受過訓(xùn)練，否則，不可做護士長并教導(dǎo)他人。
與此相通的是，章金媛認為：一個護士，愛心是首位的，但不是惟一的。護理工作應(yīng)該是愛心、科學(xué)和藝術(shù)的完美結(jié)晶。
總以為護士能打針發(fā)藥即可，說護理是一門科學(xué)，相信許多人都不以為然；說鋪床、沖便盆也有學(xué)問，就更不信了。但在看過章金媛30多項用于臨床的發(fā)明后，你不得不佩服她的過人之處：能在最平常的護理細節(jié)中琢磨出科學(xué)道理來。
每天晨間護理，對于病人來說本是件好事。但章金媛每次在給病人換被單的時候，都發(fā)現(xiàn)他們會抱病離開自己的床位，跑到門外。原來換被套時揚起的灰塵過大，病人無法忍受。章金媛來勁了，下班回家，抱起被子就反復(fù)地拆了套，套了拆。這一弄，就從1978年弄到1990年，前前后后12年，運用運籌學(xué)、人體平衡、美學(xué)等原理創(chuàng)新研究出節(jié)力鋪床法、內(nèi)折疊拆鋪床法，并用統(tǒng)計學(xué)得出一結(jié)論：使用內(nèi)折疊拆鋪床法，揚起的灰塵比使用普通方法減少了55．2％。
也就從怎樣鋪床講起，章金媛一步步地把自己"講"到了國家級的護理學(xué)術(shù)交流會上。第32屆南丁格爾獎?wù)芦@得者林菊英曾對她豎起大拇指說："章金媛，你敢于沖破基礎(chǔ)護理的舊有模式，進行鋪床改革，了不起。"也就是憑著這股子鉆勁，她的內(nèi)折疊拆鋪床法獲得了省衛(wèi)生廳創(chuàng)新一等獎，輸液尿濕報警器獲得了南昌市科技發(fā)明三等獎，并在全國各大醫(yī)院、賓館推廣。
護理需要科學(xué)精神，這就是護士與刷洗工的根本區(qū)別。
6月3日，南昌市第三醫(yī)院的兩名護士為我們演示了章金媛發(fā)明的"三位一體開瓶法"。
在許多醫(yī)院的臨床護理中，護士開藥水瓶是一個難題，一般的做法是：先用藥棉消毒，再用一塊砂輪劃一條痕跡，然后再用藥棉消毒，最后用手掰開。這樣的開瓶方法，既費時，又不安全，很容易劃傷護士的手，也影響了藥水的安全使用。章金媛想了個辦法，很簡單：一個空的小藥瓶，里面裝著浸了碘酒的藥棉，瓶口外側(cè)用膠布綁著一塊小砂輪。一個集消毒、劃痕、開瓶三位一體的工具就制成了。
兩名護士的對比操作顯示：傳統(tǒng)的手工開瓶法要45秒，而三位一體開瓶法只需12秒。既快又安全。
一項小小的改革和制作，給一個醫(yī)院的護士和病人帶來多少便利，我們無法統(tǒng)計。章金媛30多項用于臨床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了多少價值，我們也無法得知。但有一點是很明白的：章金媛把護理當(dāng)成一門科學(xué)，在平凡瑣碎的工作中弘揚了科學(xué)精神。
這也是南丁格爾一生所倡導(dǎo)的現(xiàn)代護理精神。
三
有一個問題，章金媛提了50多年：救死扶傷是護士的天職，能吃苦耐勞，不怕臟，不怕累，就行了嗎？這個答案，章金媛也講了50多年：吃苦耐勞，不怕臟，不怕累是護士的基本素養(yǎng)，講求護士禮儀、儀表，更是對病人最大的尊重和關(guān)愛；尤其是要學(xué)會用形體和語言與病人溝通。
從1951年開始，章金媛在她所管轄的范圍內(nèi)搞了半個多世紀的"形象工程"。"站要有相，坐要有式。"光護士的"淑女坐"就有前傾、中立、后靠三種姿態(tài)，讓許多年輕護士磨練了好幾個月，也嘀咕了幾個月：當(dāng)護士，又不是當(dāng)禮儀小姐，這么多名堂。
章金媛名堂還不只這些。連抹一張桌子，都要講究"勿"字法，六面光。在苦、累、臟的護理工作中做出藝術(shù)的美感，是本事，也是章金媛對"白衣天使"的美學(xué)理解。
有一個護士，工作特別勤奮，但病人常說她服務(wù)態(tài)度不好。章金媛跟她找到了問題的癥結(jié)：說話語氣生硬。于是章金媛要她多說聲"請"、"謝謝"，這位護士也樂意接受了建議?？刹∪诉€是有意見："板著個臉，嗓門又大，說一句'請來一下'，就好像跟你打架一樣。"
在章金媛看來，護士與病人的語言交流有一個規(guī)則，如以100分計算，語詞只占7分，而語音占38分、語態(tài)占55分。特別是在病人或家屬情緒失控時，要做到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始終保持微笑，章金媛稱為"微笑藝術(shù)"。
那是一個骨折患者，住院已經(jīng)一個多月，夏天天熱，不翻身，很容易得褥瘡。章金媛剛把手伸過去，家屬就嚷了起來：動一下都痛，還要翻身，你怎樣當(dāng)護士的？章金媛面帶微笑地跟她解釋原因，并保證不會弄疼病人。再次伸手時，情緒激動的家屬一口痰就吐在章金媛的臉上，接著一陣難聽的罵聲。
從口袋里摸出手帕，抹去唾液，也抹去了委屈。章金媛依然面帶笑容走進了另外一個病房......
坎坷和幸福，精細和簡單，理解和誤解，在章金媛看來都是生活的元素。對于人生，她有著一種圣潔的情愫：人活著，就得做些有意義的事
一
的確，不忍心再去打撈那一段歲月的碎片，更不忍心再一次讓章金媛和她的家人反芻那心頭上永遠的傷痛。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從上個世紀60年代初到70年代末，章金媛接二連三地遭遇著人間的慘?。?2歲的兒子溺水身亡，婆婆精神失常，一場大火燒毀了家中所有的一切。剛透過一口氣來，10年動亂又開始了，自己被監(jiān)督、隔離起來，被自己鼓動回南昌的丈夫朱永昌，帶著三個女兒下放到了靖安。沒有了自由，沒有了信任，生活似乎偏離了原來的軌跡，章金媛陷入了歷史的漩渦之中......
6月7日，我們連線上海，采訪了章金媛的大女兒朱曉燕。她回憶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記憶中，打小我們就圍在爸爸的身邊，他幫我們洗漱，用橡皮筋為我們扎小辮，休息天燒紅燒肉為我們加餐，帶我們上公園，領(lǐng)我們?nèi)ゲ每p店做衣裳。母親工作辛苦繁忙，晚上我們都睡覺了她還沒有回來，次日天還沒亮，她又去病房了，能在飯桌上見到她就是很難得的事了。
我媽也想為家里盡一份責(zé)任。她也曾嘗試過，上班前把菜籃子送到菜市場，不挑不稱不算不問，下班后徑直去菜市場付錢把菜取回來，如此這般，還是因為無暇顧及而終止。一日三餐，我一手端著一摞碗，一手抓著一把筷子，去食堂排隊打飯的情景，今日依稀可記，這一吃可就是十幾年啊。
到了下鄉(xiāng)插隊的時候，母親在牛棚里無法送我，更不能給我置辦行裝。記得老父親，身披破棉襖，坐在燈下，親手為我縫制了一條新褲子，并精心準(zhǔn)備了一盒當(dāng)時最為便宜的兒童餅干。出門時，父親已是淚流滿面，我說了一句"爸，我走了，見到媽跟她說一下。"卷起衣被就這樣上路了，那一年我剛十六歲。我二十歲插隊回來，母親還沒有解除監(jiān)督改造。四年未見，我媽在克扣工資僅發(fā)生活費的情況下，用自己賣血換來的二十元錢為我買了第一件玫瑰紅的新毛衣。現(xiàn)在，每次看到它，我就熱血沸騰，這里面可滲著母親的血?。∵@，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二
"Do you think the patient can be cured？""She need
stostay in
hospital……."6月5日上午八點半，我們剛到章金媛的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淮⒄Z朗讀聲。有點疑惑，但還是大聲叫了一句："章主任。"一陣開門聲響后，章金媛手拿著《漢英對照護理新概念詮釋》微笑地站在我們面前：奇怪吧，老太婆還學(xué)外語。
一臉疑惑，也打心眼里欽佩：一個70多歲的老人，每天花一個小時學(xué)英語或日語。從1993開始，堅持了10年，密密麻麻地記下了40多個外語手抄本。
除了學(xué)外語之外，章金媛還有一個更大的嗜好--"搞研究"。花錢買了兩臺電腦，書房里放一個，睡房里放一個。每年花2000多元，訂了18種國內(nèi)外護理學(xué)方面的雜志。在她的家里，床上、地板上、桌子上、櫥柜里到處都是資料、雜志、書。一有空，她就搗鼓著這些"寶貝"，摘錄、整理國內(nèi)外護理界最新的信息。而為了自己的課題能夠在臨床中得到檢驗，74歲的章金媛又到南昌市第三醫(yī)院當(dāng)起了護理顧問，在病房里忙上忙下。
有人戲稱：章金媛晚年當(dāng)起教授來了，一天到晚地查資料，搞研究。也有人說：章金媛，向來就古里古怪的，這么老，還學(xué)什么外語。
不必回避，74歲的章金媛確有許多古怪之處。退休前，章金媛連油米的價錢都不知道，到今年才學(xué)會用電飯煲。自從大女兒去了上海后，獨居的章金媛就開始了"三分鐘"的快餐生活：把她妹妹搞好的飯菜放到微波爐里熱三分鐘，填飽肚子就行。如果妹妹不來給她炒菜，她就一天到晚地吃面條。一只醬鴨，就可以對付一個星期。對于生活，簡單到這種程度，的確讓人驚訝。
古怪也好，執(zhí)著也罷，74歲的章金媛已經(jīng)看得很淡了。她說："目睹過多少生死離別，沒有什么坎過不去的，活著就是奉獻。要說內(nèi)疚，就是對不住自己過早去世的婆婆、丈夫和兒子......"
三
有些事，值得回憶：1854年10月21日，懷著拯救傷病的堅定理想與抱負，南丁格爾不顧生死，率領(lǐng)38名護士，歷經(jīng)半個月的跋涉，來到克里米亞戰(zhàn)場。
1956年，南昌發(fā)生流腦，未滿產(chǎn)假的章金媛主動請纓，帶領(lǐng)一支護士分隊奔赴隔離病區(qū)，承擔(dān)了近三千病人的護理工作。在此期間，為了搶救一個小孩的生命，她一連七夜沒有合過眼。
有些人，應(yīng)該銘記：2003年，在一場抗擊非典的人民戰(zhàn)爭中，面對危險和死亡，葉欣、鄧練賢、梁世奎等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救死扶傷的天職。也因此，葉欣今年獲得了南丁格爾獎?wù)隆?
救死扶傷的天職，也讓章金媛在2000年做出了人生的又一次重大選擇：組建江西省紅十字志愿護理服務(wù)中心，無償為社會提供志愿護理。
每一次選擇都是有原因的。1949年章金媛到香港時，已懷上小孩。一天，正待在家里休息，幾個護士敲開了她的房門。一問，章金媛大吃一驚：義務(wù)為她做護理。持續(xù)幾個月，這群同行細心體貼的社區(qū)醫(yī)療護理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在章金媛心里種下了一粒種子：搞社區(qū)志愿護理，對于社會和個人很有必要?？捎捎诠ぷ鞯木壒剩钡?000年完全從醫(yī)院退下來后，章金媛才有時間來完成自己的這一夙愿。
剛開始時，有些困難的確沒有預(yù)料到。無錢，無辦公地點，自己倒可以克服。但人家把你當(dāng)騙子防著，根本不讓你進門，就沒有辦法了。肖玉梅，省兒童醫(yī)院退休護士，為了讓一個需要幫助的老人信任她，她一連三天上門，每次在人家門口一站就是1個多小時。她說："放著掙錢的事不去做，來干這不掙錢的事，主要還是被章金媛的精神感動了。"
5月10日（星期六）上午，章金媛的生日，幾個妹妹想好好為她慶祝一下，但被她一句話就給"黃"了：沒空，要去照顧老何。
擠上公共汽車，走上好長的一段路，章金媛腳步匆匆地來到南昌市下水巷1號6樓何潤清家中。76歲的何潤清因患高血壓導(dǎo)致右側(cè)偏癱，還患有慢性阻塞性支氣管炎，小便都在床上拉。何潤清的愛人也因痔瘡出血經(jīng)常頭昏，生活十分困難。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每星期六上午章金媛必到他家，幫何潤清做做按摩，幫他做迎香按摩操和縮唇呼吸?？吹胶螡櫱逍”憷诖采?，章金媛又把家里的空可樂瓶做成接尿器幫他接尿。
說不盡的感激，道不完的謝謝。以人道和慈悲的情懷，以自己虔誠的愛心，就這樣，每到星期六上午，章金媛和她那幫六七十歲的老姐妹們或擠公共汽車，或騎自行車走進了大街小巷深處，敲開了一扇扇緊閉的鐵門，來到了自己的聯(lián)系戶床邊，為他們話療、擦身、換藥。3年里，風(fēng)雨無阻，從未間斷。
6月7日，南昌市墩子塘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wù)站。章金媛與20多個志愿護理者正在商量聯(lián)系免費治療的事。我們走進去，打斷了這幫老媽媽們的談話，說明了自己的采訪意圖。
白發(fā)蒼蒼的周若時說："我今年都70歲了，跟著章金媛，騎著個自行車風(fēng)里來、雨里去地護理別人，圖啥？圖一個充實。"
夏杏云，章金媛的學(xué)生，在手術(shù)護理上很有造詣。她很平靜地告訴我們："我被章金媛逼了一輩子，從學(xué)倒便盆、鋪床開始，她就拼命要我學(xué)啊、寫啊、做啊，一下都沒得?！，F(xiàn)在都60多歲了，還跟著她搞志愿護理。但我也感謝她一輩子......"
不知是誰提議，為章金媛獲獎祝賀一下吧。沒有鮮花，沒有過多的譽詞。在志愿護理中心的辦公室里，一群見慣了生死離別的老護士，哼起了那首由章金媛填詞的歌："我選擇護士，人稱為天使，有誰能知我的煩惱。我無怨無悔將愛心奉獻，脆弱的人時刻呼喚我，肩負使命有過酸甜苦澀......"
【背景鏈接】
南丁格爾獎?wù)?
弗洛倫斯·南丁格爾（1820年5月12日至1910年8月13日）出生于意大利一個富有的移民家庭，后隨家遷居英國，曾就讀于法國巴黎大學(xué)，她不顧父母反對選擇當(dāng)了護士。1854年南丁格爾率領(lǐng)38名護士抵達克里米亞戰(zhàn)場，在四所戰(zhàn)地醫(yī)院服務(wù)，僅半年時間，傷病員死亡率從50％下降為2．2％。1856年戰(zhàn)后回國，南丁格爾被尊為民族英雄。1860年，南丁格爾用英國政府獎勵的4400英鎊，創(chuàng)建了世界上第一所正規(guī)護士學(xué)校，被譽為現(xiàn)代護理教育的奠基人。她逝世后，為了表示對她的敬仰，國際組織把她的生日（5月12日）作為國際護士節(jié)。
1912年，第九屆國際紅十字大會在華盛頓召開時，代表們一致通過決議，設(shè)立南丁格爾獎?wù)拢员碚贸煽儍?yōu)異的護士。南丁格爾獎?wù)旅績赡觐C發(fā)一次，每次不超過50枚。
我國自1983年第一次參加評選，到目前共有38人獲得了這個國際護理界的最高獎，章金媛是我省第一個獲得此獎的護理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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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生死線--記南丁格爾獎?wù)芦@得者章金媛
來源：中國民主同盟網(wǎng)站 http://www.itjx.net [大] [小] 2003-11-26
丁石孫主席、張梅穎常務(wù)副主席、李重庵副主席在民盟中央機關(guān)
親切接見了第39屆南丁格爾獎?wù)芦@得者盟員章金媛同志
我選擇護士，人稱為天使，有誰能知我的煩惱。我無怨無悔將愛心奉獻，脆弱的人時刻呼喚我，肩負使命有過酸甜苦澀，護理服務(wù)平凡辛苦。我給予人關(guān)愛，我給予人力量，讓蒼天知道我不認輸。感謝黨的鼓勵，讓我有信心做我自己；感謝人民，神圣職業(yè)我堅定去珍惜。 ---章金媛
左轉(zhuǎn)，右翻，輾轉(zhuǎn)反側(cè)......
南丁格爾、丈夫、兒子，南昌、香港、臺灣......，74年里所熟悉的人和事似乎一下子被激活，不斷地在腦海中閃回。
5月14日，得知獲得第39屆南丁格爾獎?wù)碌牡谝粋€晚上，章金媛失眠了。是啊，怎能不激動呢？南丁格爾獎?wù)?，護士這個行業(yè)中最高的榮譽。迄今為止，我國僅有38名護士獲此殊榮；而在江西，章金媛是第一個獲得者。
躺在床上，無法入睡，74歲的章金媛干脆拉亮床頭燈，從枕頭底下抽出了那本陪伴自己40多年的英文版《FLORENCE·NIGHTINGALE》（《弗洛倫斯·南丁格爾》），起身來到客廳。
幾縷燈光斜射進小客廳里，暗淡，但顯得格外的寧靜。章金媛懷抱< "我不會辜負您給予我的榮譽......"很難有人理解，也不需要更多人的理解。從1988年在上海買來南丁格爾畫像起，在遇到困難和情緒波動時，章金媛就會這樣與南丁格爾相望，以一種圣潔的方式來調(diào)整自己。
昏黃的燈光下，虔誠地望著南丁格爾圣母般的笑容，章金媛也漸漸平靜下來，內(nèi)心升騰起一片圣潔的情愫，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
在一個舊時代與封建大家庭的雙重夾縫中，章金媛不放棄求學(xué)的任何一次希望，并做出了一生的選擇：離開香港，回到故土當(dāng)一名護士。透過那歷史的煙塵，我們看到了一個女性艱難前行的背影......
一
章金媛的家族很復(fù)雜。在南昌縣安仁村，說起章家，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都會說上一段："那是大戶人家，有好的，也有壞的......"是啊，在那樣一個風(fēng)雨飄搖而又英雄輩出的年代里，章金媛和她的16個兄妹也都自然地烙上了時代的印記。
出生于大戶人家，章金媛本應(yīng)有富貴的生活、小姐的雍容。但由于是繼房所生，加上比母親大40多歲的父親年邁體弱，無力撫養(yǎng)她們兄妹。章金媛在6歲時只好投靠南昌的外婆，靠做生意的舅舅袁德泉幫助糊口度日。章金媛在回憶這段往事時說："這段經(jīng)歷，讓我對自強自立有了更強烈的渴望，而在當(dāng)時，我認為惟有讀書才能幫我擺脫困境。"
1938年，由于戰(zhàn)亂，章金媛跟著舅舅袁德泉先后逃亡到贛州、吉安、寧都、于都等地。每到一個地方，章金媛第一件事就是纏著舅舅讓她上學(xué)。就這樣，她很艱難地在南昌、贛州、吉安、寧都四個地方念完了小學(xué)。1943年，逃到于都時，正好葆靈女子中學(xué)躲避戰(zhàn)亂搬遷到此，在山上的一個廟里開課招生。章金媛想繼續(xù)上學(xué)，但舅舅斷然拒絕：女孩子總上學(xué)干嗎，認得幾個字就可以啦。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14歲的章金媛偷偷地從家里溜了出來，懷揣著在幾年逃亡生活中留下來的幾元錢，跑到招生報名處，怯生生對一個女老師說："我要讀書。"在遞上自己僅有的幾元錢的同時，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妹妹，不要急，你如果能考取'戰(zhàn)時救濟獎學(xué)金'，就能上學(xué)。"
也就是這個獎學(xué)金，讓章金媛再一次踏上了艱難的求學(xué)歷程，也使她懂得了在逆境中要靠自己努力的道理。
二
1945年9月，章金媛跟著發(fā)了財?shù)木司嘶氐搅四喜?。盡管舅舅、幾位兄長（大媽所生）都很有錢，但除了要她輟學(xué)、要她早點嫁人外，沒有人再愿意幫助她了。章金媛再一次陷入了輟學(xué)的困境。
在新學(xué)期開學(xué)的前后，倔強的章金媛開始以自己的特有方式來尋找機會。每天做完家務(wù)活后，章金媛帶著自己的大妹，走一里多路，來到搬回南昌的葆靈女子中學(xué)，在校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望著許多同學(xué)熟悉的背影，章金媛內(nèi)心的苦痛無以言表。
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章金媛又倔強地站在校門口，周蘭清校長看到雨中的她，很感動。但沒錢，周校長也沒有辦法。于是，校長把她帶到另一個個子矮矮的女士面前，說道："金媛，讀護士學(xué)校，你愿意嗎？"
"要錢嗎？""不要。"那位女士慈祥地搖了搖頭。
"只要有書讀，就行。"章金媛樂開了花。在那樣的一個雨天，與矮個子女士的一問一答，決定了章金媛一生的選擇。后來章金媛才知道，這個影響她一輩子的矮個子女士就是章裴成，原江西省高級護士學(xué)校校長，我國早期護士教育的代表。
58年里，章裴成在開學(xué)典禮上說的第一句話還是那樣清晰地烙在章金媛的心頭：你們應(yīng)該把南丁格爾作為自己一生的榜樣。
三
章金媛對于他們那個時代的婚姻有自己的理解：包辦婚姻，也有幸福的，我就屬于此類。我跟愛人是先結(jié)婚再談戀愛的。
章金媛的婚姻是由舅舅袁德泉做主的。1947年，袁德泉想到貴陽、香港開銀行，看中了朱永昌，就自作主張地把章金媛許給他。1947年10月8日，章金媛在訂婚儀式上第一次見到老實、篤厚的朱永昌。章金媛在接過戒指之后，只談了兩個條件：我現(xiàn)在不能結(jié)婚，我還想讀書。另外，婚后，要同意我做護士這一行。
1949年初，章金媛在領(lǐng)到畢業(yè)證的第二天就結(jié)婚了，隨丈夫來到貴陽。章金媛一到貴陽，就拿著校長給她的證明，到各醫(yī)院求職。但由于時局混亂，她沒能如愿。不久，丈夫跟著舅舅到香港開銀行去了，身處他鄉(xiāng)的章金媛只好在日記本上傾吐自己"一畢業(yè)就失業(yè)"的苦悶與煩惱：難道就只有當(dāng)太太的份了。
一天中午，章金媛正在準(zhǔn)備去香港的行裝，幾個便衣警察上門來檢查。一翻，在書架上發(fā)現(xiàn)了一套精裝本的《聞一多全集》，接著又搜出了她的日記本，幾個便衣警察便一把揪住她，說她是共產(chǎn)黨人，拘留起來了。在丈夫花了幾根金條后，才得以脫身。
看來貴陽不能再待了，章金媛帶著期待，也帶著一份莫名的憂愁來到了香港。
一到香港，她就自己到了拿打素醫(yī)院，做了一個星期的交往研習(xí)。院長告訴她：當(dāng)護士可以，但需要有人擔(dān)保。章金媛于是求舅舅跟自己擔(dān)保，但每次袁德泉都說：你要多少錢，我給；干侍候人的活，別給我丟臉。章金媛再一次陷入了苦悶之中。
"靜夜里鐘擺搖來的一片閑適，就聽不見了你們四鄰的呻吟，看不見寡婦孤兒抖顫的身影，戰(zhàn)壕里的痙攣，瘋?cè)艘е￠?，和各種慘劇在生活的磨子下。幸福，我如今不能受你的私賄，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墻內(nèi)......"讀著聞一多寫的這首《靜夜》，章金媛似乎明白她被拘留的原因。"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墻內(nèi)，那又在哪里呢？"章金媛常常問自己。
那是1950年5月，三哥章益修、舅舅袁德泉把在香港的親戚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家庭會，商討到臺灣的事宜。也就在這次聚會上，章金媛見到了剛從內(nèi)地出來的侄女章麗曼（愛國烈士），她反對章金媛去臺灣，力主章金媛回內(nèi)地。
"是的，回去，能當(dāng)一名護士就行。"1951年，章金媛抱著這個畢生的選擇，毅然回到了南昌，開始追尋自己一生的夢想。
愛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也不是悲涼
一
"愛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兩旁......"不知道冰心在寫這段話時是否想到了護士，但在我們看來，把這段話用在章金媛這樣的護士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2003年6月4日，南昌市蘇圃路陸子云家。室內(nèi)擁擠凌亂，彌漫著一股尿臊屎臭味，幾塊蛋糕散放在床前的飯桌上，癱瘓在床的陸子云一臉的愁悶。
章金媛一走進去，就問陸杏娟："用保鮮袋給你爸做方便內(nèi)褲沒有？大小便怎樣？""還是拉在床上。"眼睛開始失明的陸杏娟有點傷感。
"老陸，來，讓我看看。"87歲的陸子云死死地捂住被子，滿臉愧疚地說："章主任，你就別遭這份罪了，我身上好臟。"
掀開沾有糞便的被子，讓老陸側(cè)身，抹去糞便，再手把手教陸杏娟用保鮮袋做方便內(nèi)褲......整個過程，74歲的章金媛一臉微笑，特別自然、虔誠。
做這些時，我們也在場。這種場面，除了讓我們對章金媛的人道、慈悲充滿敬佩外，也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了章金媛50多年如一日的激情和博愛。
從1951年開始，從護士長到護理部主任再到顧問，章金媛在南昌市第一醫(yī)院工作了48年。在這期間，章金媛見過了多少生死離別，護送過多少病人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惟有一點特別地清晰：做護士，要能直面死亡，善待死者。
那是1983年冬天的一個深夜，11點多鐘。剛從病房里探視回來的章金媛接到總值班室的電話，說有一個病人死了，家屬情緒很不穩(wěn)定，拒絕把尸體送到太平間，院長叫她去幫助處理。
一邊穿衣服，一邊趕到病房。10多個家屬正哭鬧成一團，死者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幾個護士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房外，病房里其他病人顯得特別害怕。對醫(yī)生和護士來說，最不愿意看到，但每天卻必須面對的就是死亡。
章金媛走上前去，對家屬說了一句：人死了，也是有尊嚴的，同樣需要清凈。接著平靜地戴上手套，和值班護士為死者做尸體料理。收眼、抹去死者鼻子和嘴角邊的血跡、撫平死者蜷縮的四肢......從臉部開始再到全身，一一用酒精擦拭著，就像為一位生命的遠行者舉行一個圣潔的告別儀式。整理穿衣完畢，章金媛又從容地端起禮儀盒，為死者做最后的梳妝，還死者一個安詳?shù)拿嫒荨Ｗ鐾赀@一切，章金媛與值班護士向死者鞠了三個躬，就返身離開了病房。那一刻，哭鬧的家屬和其他病人被章金媛的舉動所震撼了，病房里一片寂靜；那一刻，心懷感激的家屬目送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沒有了怨恨，沒有了隔閡；那一刻，章金媛內(nèi)心無比地寧靜：還死者一個尊嚴，是對生命最高的尊重。
48年，在南昌市第一醫(yī)院，章金媛把自己的畢生精力都奉獻給了病人。至今，這所醫(yī)院的護士還延續(xù)著她當(dāng)年立下的許多規(guī)矩，"兩把椅子"制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1956年，章金媛任內(nèi)科病房護士長。當(dāng)時醫(yī)院沒有呼叫設(shè)備，內(nèi)科病房只有兩只小鈴供危重病人使用，需要幫助，就搖鈴。可危重病人本身就體弱無力，搖小鈴的確很困難，也不科學(xué)。章金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南丁格爾夜晚提著風(fēng)燈巡視病房，一夜的路程在7公里以上，我們坐等在辦公室，這行嗎？于是，章金媛制訂了巡回護理制，要求：辦公室里只留兩把椅子給值班的護士，其余的全部下病房，不能坐在辦公室，病人醒來第一眼要看到面帶微笑的護士。
兩把椅子，沒地方坐，也不敢坐。40多年里，章金媛不管刮風(fēng)下雨，還是深更半夜，都會到病房來巡視病人。誰也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她就會出現(xiàn)在病人面前。
二
南丁格爾曾立下兩條原則：其一，護士不可只做"刷洗工"的工作；其二，除非受過訓(xùn)練，否則，不可做護士長并教導(dǎo)他人。
與此相通的是，章金媛認為：一個護士，愛心是首位的，但不是惟一的。護理工作應(yīng)該是愛心、科學(xué)和藝術(shù)的完美結(jié)晶。
總以為護士能打針發(fā)藥即可，說護理是一門科學(xué)，相信許多人都不以為然；說鋪床、沖便盆也有學(xué)問，就更不信了。但在看過章金媛30多項用于臨床的發(fā)明后，你不得不佩服她的過人之處：能在最平常的護理細節(jié)中琢磨出科學(xué)道理來。
每天晨間護理，對于病人來說本是件好事。但章金媛每次在給病人換被單的時候，都發(fā)現(xiàn)他們會抱病離開自己的床位，跑到門外。原來換被套時揚起的灰塵過大，病人無法忍受。章金媛來勁了，下班回家，抱起被子就反復(fù)地拆了套，套了拆。這一弄，就從1978年弄到1990年，前前后后12年，運用運籌學(xué)、人體平衡、美學(xué)等原理創(chuàng)新研究出節(jié)力鋪床法、內(nèi)折疊拆鋪床法，并用統(tǒng)計學(xué)得出一結(jié)論：使用內(nèi)折疊拆鋪床法，揚起的灰塵比使用普通方法減少了55．2％。
也就從怎樣鋪床講起，章金媛一步步地把自己"講"到了國家級的護理學(xué)術(shù)交流會上。第32屆南丁格爾獎?wù)芦@得者林菊英曾對她豎起大拇指說："章金媛，你敢于沖破基礎(chǔ)護理的舊有模式，進行鋪床改革，了不起。"也就是憑著這股子鉆勁，她的內(nèi)折疊拆鋪床法獲得了省衛(wèi)生廳創(chuàng)新一等獎，輸液尿濕報警器獲得了南昌市科技發(fā)明三等獎，并在全國各大醫(yī)院、賓館推廣。
護理需要科學(xué)精神，這就是護士與刷洗工的根本區(qū)別。
6月3日，南昌市第三醫(yī)院的兩名護士為我們演示了章金媛發(fā)明的"三位一體開瓶法"。
在許多醫(yī)院的臨床護理中，護士開藥水瓶是一個難題，一般的做法是：先用藥棉消毒，再用一塊砂輪劃一條痕跡，然后再用藥棉消毒，最后用手掰開。這樣的開瓶方法，既費時，又不安全，很容易劃傷護士的手，也影響了藥水的安全使用。章金媛想了個辦法，很簡單：一個空的小藥瓶，里面裝著浸了碘酒的藥棉，瓶口外側(cè)用膠布綁著一塊小砂輪。一個集消毒、劃痕、開瓶三位一體的工具就制成了。
兩名護士的對比操作顯示：傳統(tǒng)的手工開瓶法要45秒，而三位一體開瓶法只需12秒。既快又安全。
一項小小的改革和制作，給一個醫(yī)院的護士和病人帶來多少便利，我們無法統(tǒng)計。章金媛30多項用于臨床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了多少價值，我們也無法得知。但有一點是很明白的：章金媛把護理當(dāng)成一門科學(xué)，在平凡瑣碎的工作中弘揚了科學(xué)精神。
這也是南丁格爾一生所倡導(dǎo)的現(xiàn)代護理精神。
三
有一個問題，章金媛提了50多年：救死扶傷是護士的天職，能吃苦耐勞，不怕臟，不怕累，就行了嗎？這個答案，章金媛也講了50多年：吃苦耐勞，不怕臟，不怕累是護士的基本素養(yǎng)，講求護士禮儀、儀表，更是對病人最大的尊重和關(guān)愛；尤其是要學(xué)會用形體和語言與病人溝通。
從1951年開始，章金媛在她所管轄的范圍內(nèi)搞了半個多世紀的"形象工程"。"站要有相，坐要有式。"光護士的"淑女坐"就有前傾、中立、后靠三種姿態(tài)，讓許多年輕護士磨練了好幾個月，也嘀咕了幾個月：當(dāng)護士，又不是當(dāng)禮儀小姐，這么多名堂。
章金媛名堂還不只這些。連抹一張桌子，都要講究"勿"字法，六面光。在苦、累、臟的護理工作中做出藝術(shù)的美感，是本事，也是章金媛對"白衣天使"的美學(xué)理解。
有一個護士，工作特別勤奮，但病人常說她服務(wù)態(tài)度不好。章金媛跟她找到了問題的癥結(jié)：說話語氣生硬。于是章金媛要她多說聲"請"、"謝謝"，這位護士也樂意接受了建議?？刹∪诉€是有意見："板著個臉，嗓門又大，說一句'請來一下'，就好像跟你打架一樣。"
在章金媛看來，護士與病人的語言交流有一個規(guī)則，如以100分計算，語詞只占7分，而語音占38分、語態(tài)占55分。特別是在病人或家屬情緒失控時，要做到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始終保持微笑，章金媛稱為"微笑藝術(shù)"。
那是一個骨折患者，住院已經(jīng)一個多月，夏天天熱，不翻身，很容易得褥瘡。章金媛剛把手伸過去，家屬就嚷了起來：動一下都痛，還要翻身，你怎樣當(dāng)護士的？章金媛面帶微笑地跟她解釋原因，并保證不會弄疼病人。再次伸手時，情緒激動的家屬一口痰就吐在章金媛的臉上，接著一陣難聽的罵聲。
從口袋里摸出手帕，抹去唾液，也抹去了委屈。章金媛依然面帶笑容走進了另外一個病房......
坎坷和幸福，精細和簡單，理解和誤解，在章金媛看來都是生活的元素。對于人生，她有著一種圣潔的情愫：人活著，就得做些有意義的事
一
的確，不忍心再去打撈那一段歲月的碎片，更不忍心再一次讓章金媛和她的家人反芻那心頭上永遠的傷痛。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從上個世紀60年代初到70年代末，章金媛接二連三地遭遇著人間的慘?。?2歲的兒子溺水身亡，婆婆精神失常，一場大火燒毀了家中所有的一切。剛透過一口氣來，10年動亂又開始了，自己被監(jiān)督、隔離起來，被自己鼓動回南昌的丈夫朱永昌，帶著三個女兒下放到了靖安。沒有了自由，沒有了信任，生活似乎偏離了原來的軌跡，章金媛陷入了歷史的漩渦之中......
6月7日，我們連線上海，采訪了章金媛的大女兒朱曉燕。她回憶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記憶中，打小我們就圍在爸爸的身邊，他幫我們洗漱，用橡皮筋為我們扎小辮，休息天燒紅燒肉為我們加餐，帶我們上公園，領(lǐng)我們?nèi)ゲ每p店做衣裳。母親工作辛苦繁忙，晚上我們都睡覺了她還沒有回來，次日天還沒亮，她又去病房了，能在飯桌上見到她就是很難得的事了。
我媽也想為家里盡一份責(zé)任。她也曾嘗試過，上班前把菜籃子送到菜市場，不挑不稱不算不問，下班后徑直去菜市場付錢把菜取回來，如此這般，還是因為無暇顧及而終止。一日三餐，我一手端著一摞碗，一手抓著一把筷子，去食堂排隊打飯的情景，今日依稀可記，這一吃可就是十幾年啊。
到了下鄉(xiāng)插隊的時候，母親在牛棚里無法送我，更不能給我置辦行裝。記得老父親，身披破棉襖，坐在燈下，親手為我縫制了一條新褲子，并精心準(zhǔn)備了一盒當(dāng)時最為便宜的兒童餅干。出門時，父親已是淚流滿面，我說了一句"爸，我走了，見到媽跟她說一下。"卷起衣被就這樣上路了，那一年我剛十六歲。我二十歲插隊回來，母親還沒有解除監(jiān)督改造。四年未見，我媽在克扣工資僅發(fā)生活費的情況下，用自己賣血換來的二十元錢為我買了第一件玫瑰紅的新毛衣。現(xiàn)在，每次看到它，我就熱血沸騰，這里面可滲著母親的血?。∵@，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二
"Do you think the patient can be cured？""She need
stostay in
hospital……."6月5日上午八點半，我們剛到章金媛的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淮⒄Z朗讀聲。有點疑惑，但還是大聲叫了一句："章主任。"一陣開門聲響后，章金媛手拿著《漢英對照護理新概念詮釋》微笑地站在我們面前：奇怪吧，老太婆還學(xué)外語。
一臉疑惑，也打心眼里欽佩：一個70多歲的老人，每天花一個小時學(xué)英語或日語。從1993開始，堅持了10年，密密麻麻地記下了40多個外語手抄本。
除了學(xué)外語之外，章金媛還有一個更大的嗜好--"搞研究"。花錢買了兩臺電腦，書房里放一個，睡房里放一個。每年花2000多元，訂了18種國內(nèi)外護理學(xué)方面的雜志。在她的家里，床上、地板上、桌子上、櫥柜里到處都是資料、雜志、書。一有空，她就搗鼓著這些"寶貝"，摘錄、整理國內(nèi)外護理界最新的信息。而為了自己的課題能夠在臨床中得到檢驗，74歲的章金媛又到南昌市第三醫(yī)院當(dāng)起了護理顧問，在病房里忙上忙下。
有人戲稱：章金媛晚年當(dāng)起教授來了，一天到晚地查資料，搞研究。也有人說：章金媛，向來就古里古怪的，這么老，還學(xué)什么外語。
不必回避，74歲的章金媛確有許多古怪之處。退休前，章金媛連油米的價錢都不知道，到今年才學(xué)會用電飯煲。自從大女兒去了上海后，獨居的章金媛就開始了"三分鐘"的快餐生活：把她妹妹搞好的飯菜放到微波爐里熱三分鐘，填飽肚子就行。如果妹妹不來給她炒菜，她就一天到晚地吃面條。一只醬鴨，就可以對付一個星期。對于生活，簡單到這種程度，的確讓人驚訝。
古怪也好，執(zhí)著也罷，74歲的章金媛已經(jīng)看得很淡了。她說："目睹過多少生死離別，沒有什么坎過不去的，活著就是奉獻。要說內(nèi)疚，就是對不住自己過早去世的婆婆、丈夫和兒子......"
三
有些事，值得回憶：1854年10月21日，懷著拯救傷病的堅定理想與抱負，南丁格爾不顧生死，率領(lǐng)38名護士，歷經(jīng)半個月的跋涉，來到克里米亞戰(zhàn)場。
1956年，南昌發(fā)生流腦，未滿產(chǎn)假的章金媛主動請纓，帶領(lǐng)一支護士分隊奔赴隔離病區(qū)，承擔(dān)了近三千病人的護理工作。在此期間，為了搶救一個小孩的生命，她一連七夜沒有合過眼。
有些人，應(yīng)該銘記：2003年，在一場抗擊非典的人民戰(zhàn)爭中，面對危險和死亡，葉欣、鄧練賢、梁世奎等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救死扶傷的天職。也因此，葉欣今年獲得了南丁格爾獎?wù)隆?
救死扶傷的天職，也讓章金媛在2000年做出了人生的又一次重大選擇：組建江西省紅十字志愿護理服務(wù)中心，無償為社會提供志愿護理。
每一次選擇都是有原因的。1949年章金媛到香港時，已懷上小孩。一天，正待在家里休息，幾個護士敲開了她的房門。一問，章金媛大吃一驚：義務(wù)為她做護理。持續(xù)幾個月，這群同行細心體貼的社區(qū)醫(yī)療護理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在章金媛心里種下了一粒種子：搞社區(qū)志愿護理，對于社會和個人很有必要?？捎捎诠ぷ鞯木壒剩钡?000年完全從醫(yī)院退下來后，章金媛才有時間來完成自己的這一夙愿。
剛開始時，有些困難的確沒有預(yù)料到。無錢，無辦公地點，自己倒可以克服。但人家把你當(dāng)騙子防著，根本不讓你進門，就沒有辦法了。肖玉梅，省兒童醫(yī)院退休護士，為了讓一個需要幫助的老人信任她，她一連三天上門，每次在人家門口一站就是1個多小時。她說："放著掙錢的事不去做，來干這不掙錢的事，主要還是被章金媛的精神感動了。"
5月10日（星期六）上午，章金媛的生日，幾個妹妹想好好為她慶祝一下，但被她一句話就給"黃"了：沒空，要去照顧老何。
擠上公共汽車，走上好長的一段路，章金媛腳步匆匆地來到南昌市下水巷1號6樓何潤清家中。76歲的何潤清因患高血壓導(dǎo)致右側(cè)偏癱，還患有慢性阻塞性支氣管炎，小便都在床上拉。何潤清的愛人也因痔瘡出血經(jīng)常頭昏，生活十分困難。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每星期六上午章金媛必到他家，幫何潤清做做按摩，幫他做迎香按摩操和縮唇呼吸?？吹胶螡櫱逍”憷诖采?，章金媛又把家里的空可樂瓶做成接尿器幫他接尿。
說不盡的感激，道不完的謝謝。以人道和慈悲的情懷，以自己虔誠的愛心，就這樣，每到星期六上午，章金媛和她那幫六七十歲的老姐妹們或擠公共汽車，或騎自行車走進了大街小巷深處，敲開了一扇扇緊閉的鐵門，來到了自己的聯(lián)系戶床邊，為他們話療、擦身、換藥。3年里，風(fēng)雨無阻，從未間斷。
6月7日，南昌市墩子塘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wù)站。章金媛與20多個志愿護理者正在商量聯(lián)系免費治療的事。我們走進去，打斷了這幫老媽媽們的談話，說明了自己的采訪意圖。
白發(fā)蒼蒼的周若時說："我今年都70歲了，跟著章金媛，騎著個自行車風(fēng)里來、雨里去地護理別人，圖啥？圖一個充實。"
夏杏云，章金媛的學(xué)生，在手術(shù)護理上很有造詣。她很平靜地告訴我們："我被章金媛逼了一輩子，從學(xué)倒便盆、鋪床開始，她就拼命要我學(xué)啊、寫啊、做啊，一下都沒得?！，F(xiàn)在都60多歲了，還跟著她搞志愿護理。但我也感謝她一輩子......"
不知是誰提議，為章金媛獲獎祝賀一下吧。沒有鮮花，沒有過多的譽詞。在志愿護理中心的辦公室里，一群見慣了生死離別的老護士，哼起了那首由章金媛填詞的歌："我選擇護士，人稱為天使，有誰能知我的煩惱。我無怨無悔將愛心奉獻，脆弱的人時刻呼喚我，肩負使命有過酸甜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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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丁格爾獎?wù)?
弗洛倫斯·南丁格爾（1820年5月12日至1910年8月13日）出生于意大利一個富有的移民家庭，后隨家遷居英國，曾就讀于法國巴黎大學(xué)，她不顧父母反對選擇當(dāng)了護士。1854年南丁格爾率領(lǐng)38名護士抵達克里米亞戰(zhàn)場，在四所戰(zhàn)地醫(yī)院服務(wù)，僅半年時間，傷病員死亡率從50％下降為2．2％。1856年戰(zhàn)后回國，南丁格爾被尊為民族英雄。1860年，南丁格爾用英國政府獎勵的4400英鎊，創(chuàng)建了世界上第一所正規(guī)護士學(xué)校，被譽為現(xiàn)代護理教育的奠基人。她逝世后，為了表示對她的敬仰，國際組織把她的生日（5月12日）作為國際護士節(jié)。
1912年，第九屆國際紅十字大會在華盛頓召開時，代表們一致通過決議，設(shè)立南丁格爾獎?wù)拢员碚贸煽儍?yōu)異的護士。南丁格爾獎?wù)旅績赡觐C發(fā)一次，每次不超過50枚。
我國自1983年第一次參加評選，到目前共有38人獲得了這個國際護理界的最高獎，章金媛是我省第一個獲得此獎的護理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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