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餐飲行業(yè)人士的聚會上,有人提出一個頗含哲理的問題:一只嘉興粽子和一個蘋果手機,究竟哪個更重要?不少人忍不住笑了。這不類似于比較袁隆平和霍金的高下嗎?網(wǎng)絡(luò)上確實曾有人發(fā)問:究竟是雜交水稻偉大,還是黑洞理論偉大?

然而,冷靜地思考一下,粽子和手機雖毫不相干,卻終究有著諸多聯(lián)系,全看你依照什么標準去評判。如果從時間維度看,蘋果手機很快會被其他電子產(chǎn)品取代,嘉興粽子在若干年后仍然會存在。如果從社會消費的角度看,粽子象征著“民以食為天”,高端手機卻未必人人需要。如果從人類活動的角度看,在荒僻的山野,粽子或許能救人一命,手機猶如廢鐵一塊,在繁華都市則并非如此。

這位發(fā)言者當然不是真的在比較嘉興粽子和蘋果手機的優(yōu)劣高下,而是想說明,要把一只粽子做到極致,所耗費的力氣不比研制蘋果手機少。他說,肉粽最好吃的部位,在糯米緊靠著肉皮的一小圈,腴而不膩,軟而不油。但它占的份額很小,怎樣才能將它擴大到70%?這就是他一心一意研究的課題。

嘉興粽子的歷史,是與水稻起源的歷史緊密相連的。嘉興早在唐代就是中國東南的重要產(chǎn)糧區(qū),歷來有“嘉禾一穰,江淮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為之儉”的說法。據(jù)《古禾雜識》卷二載:“禾城四門,風景各殊,昔諺有曰‘北門米腳子,南門大粽子’。”禾城嘉興的城內(nèi),北市多米行,南市則以大粽子引人矚目。千百年來,嘉禾之民種稻食米,講究精耕細作、食不厭精。作為“嘉湖細點”代表的嘉興粽子,更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內(nèi)外兼修。包粽子、吃粽子,存留在每個嘉興人的兒時記憶中,小小粽子是維系親情、友情的紐帶,衍為一種獨特的江南傳統(tǒng)文化。

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嘉興粽子所用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米是馬家浜一帶出產(chǎn)的糯稻,粽葉是鄰近的浙西出產(chǎn)的箬竹,煮粽子的湯是事先吊好的雞湯,燒火用的柴是桑樹枝。

歷來以稻米為主食的嘉興人,幾乎家家都有一套“粽子經(jīng)”。肉粽,是生活水準提高后的產(chǎn)物。在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人們將豬肉的選料和腌制過程視為關(guān)鍵,首選豬后腿肉,順紋理切成小塊,肥瘦分離,用白酒和鹽細細地擦拭一遍瘦肉,腌制數(shù)小時后包入粽子里,拳頭大小的粽子,總會放上一塊瘦肉與一塊肥肉。不必擔心肥肉油膩,煮粽子的時候,肥肉會被熬煮融化,滲入米中,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肉粽的糯米需用老抽、糖、鹽來調(diào)味,料要下得足。包粽子時,要注意把兩片箬葉的毛面相貼,這樣包出的粽子不容易散開。加米時,不要超過漏斗頂部的葉邊,否則會漏米。煮熟粽子后再燜上一會兒,讓激發(fā)出來的米香、脂香、箬葉的清香在鍋中盤桓得更加醇厚,食用時,粽子的滋味便令人不能忘懷。

如今,在市場經(jīng)濟的風浪里,傳統(tǒng)做法的嘉興粽子也不可避免地受到?jīng)_擊。如何改進技術(shù)、精益求精,不斷增強競爭力,確實是一個必須直面的課題。優(yōu)勝劣汰是一條普遍規(guī)律,誰領(lǐng)先,誰主動。

我們這一代人,對于1960年代的饑餓、70年代的貧乏、80年代的粗陋,記憶猶新。那時,大米是比鹽和糖更緊缺的計劃物資,每月發(fā)放的24斤糧票常常用不到月底。改革開放以來,生活明顯改善,糧食足夠充裕,餐桌琳瑯滿目,連粽子也不惜精工細作。誰知又冒出奢侈浪費的問題,一些人把“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訓(xùn)完全拋在了腦后,實在令人嘆息。

看來,生活在今天的人們,應(yīng)該既懂得享受生活,又堅持勤儉節(jié)約,恰如一手蘋果手機,一手嘉興粽子,兩者皆不可偏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