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不如倒著,好吃不如餃子。在歲月的長河中,餃子大多居于北方飲食“金字塔”的高處,也是異域?qū)χ袊嬍痴J知的焦點。我曾在一期電視節(jié)目里看到,幾位年輕的國際友人一起歡快地包餃子,他們也的確能把這門技術(shù)掌握得很嫻熟、很地道。會包餃子,至少是融入中國的一種不大不小的誠意。有華人的地方,常常就能看到餃子。

誰家過年還不吃頓餃子。不管生活多困難,過年吃餃子,差不多成了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餃子皮兒可以包盡天下,凡是能吃的大多能夠入餡兒。我曾聽說過早年有一家極為貧寒,大人面對孩子們一雙雙饞得發(fā)藍的眼睛,被逼無奈,就將麥粒包進了餃子里。這個故事聽起來令人揪心,但也能看出,在一些人眼中,餃子是無可替代的。

撼山易,撼動餃子在我家的地位難。當(dāng)初日子清苦,我們這些小孩子盼年,主要是盼能吃到好吃的,這“好吃的”主要是餃子。年三十晚上,大年初一,正月初五、十五,吃餃子是“規(guī)定動作”,有的人家從除夕一直吃到正月初五,還有的堅信“過了臘八就是年”“二月二之前都是年”,讓吃餃子的理由變得極為充分,讓吃餃子的日子變得相當(dāng)漫長。似乎只有吃餃子才能撫慰一年的辛勞,這種慶祝方式有時甚至帶有一種“報復(fù)”的意味。因為人們一整年肚子里都沒有油水,所以最初的幾頓餃子常常會導(dǎo)致腹瀉。

母親是個懷舊的人,進城很多年了,她的心和不少習(xí)慣還在那個叫張家溝的村莊里紋絲未動。母親堅定地認為世上最好吃的就是餃子,她的孩子們最愛吃的也是餃子,她最盼望的也是孩子們能夠過上想吃餃子就吃餃子的幸福生活。

今天可選擇的美食太多了,但母親還是只認餃子。我每次回家,母親必包餃子??嗳兆咏o母親留下了太深刻的記憶,給兒子改善伙食當(dāng)然也少不了雞鴨魚肉。有一次回家,我一連吃了六頓雞,以致那一年里只要見到雞肉,我就感到恐懼。

讀書時,學(xué)校的餐廳專門有一處“餃子園”。有一個學(xué)期,上午和下午的課中間我只有一個小時的空閑,再算上往返,恐怕吃餃子是最好的選擇。我把那里所有餡兒的餃子都“復(fù)習(xí)”過幾遍,依然覺得意猶未盡。

工作后,趕上元旦這樣的節(jié)日,同事們也經(jīng)常會聚在一起包餃子。男同事們多手持大菜刀,先前舞文弄墨的手在這時就顯得不大協(xié)調(diào),總感覺有點怪怪的。更怪的是,餡兒是現(xiàn)成的,應(yīng)該用不到菜刀啊。后來我明白了,菜刀是用來對付面的——大塊面切成小塊面,搓條之后,劑子不是揪出來的,而是切出來的。女同事們則八仙過海,各顯其能,看得出來年齡大一點兒的技術(shù)往往更過硬一些。

有時候,我會覺得包餃子也是一種考試。這次新冠肺炎疫情改變了太多東西,也暴露了太多問題。去不成父母家,外賣也不能送,自己想吃餃子又不會做怎么辦?這是個網(wǎng)絡(luò)時代,先前不會的,需要時隨手找來個視頻一學(xué)就妥。但是,有些本領(lǐng)看不會,練才會。有些人先搟一張大面皮兒,然后用碗扣出一個個餃子皮兒;有些人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急得嘴上還起了火皰……

人生餃子,餃子人生。當(dāng)然,您大可不必罵我,“餃子”也可以隨您心意,各取所好,換成別的任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