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旱時，雅號“老趙”的大學同學在其個人博客中發(fā)表了一篇博文，呼吁每個人都從節(jié)約用水做起，“珍惜上天賜給我們的有限資源”，讓西南旱區(qū)“那些喝著臟水上學的孩子們能早日喝上清潔的水！”而這種“節(jié)水意識”事實上已經(jīng)融入老趙的日常生活方式。在這篇博文中，老趙列舉了平素的各種節(jié)水高招，在她的言傳身教下，她的女兒也從一開始的不理解變成了一個追隨者。

讀完老趙的博文，我頓生慚愧。日常生活中，我用水一直是隨心所欲，老趙博文中所批評的種種浪費用水的陋習，我沾染了不少。原因可能是水太廉價了，也可能是太過迷戀揮霍水時所帶來的那種“快感”。我從沒像老趙那樣，將水置于整個人類的生存危機背景下予以理解，或者與那些“喝著臟水上學的孩子們”相聯(lián)系。

以前常在媒體上看到節(jié)約用水之類的呼吁，但我似乎從未真正被感化。而作為一個以寫字為職業(yè)的人，以前也寫過不少生態(tài)危機方面的文章，喊上幾句拯救地球的口號，但內(nèi)心是否真正認同卻是值得懷疑的。老趙實實在在的日常行動，讓我意識到了潛伏于自己人性中的某種“虛偽”：盡管我企圖扮演語言的巨人，卻常常只是行動的侏儒。

其實隨著環(huán)保等各種公民意識的提高，身邊“從小節(jié)入手”的朋友已越來越多。前不久與一位朋友共進午餐，餐后她請服務員將剩菜打包，并示意將兩份余量較少的剩菜打在一個餐盒里，這樣可以節(jié)省一個餐盒。起初我沒明白，服務員也莫名其妙，因為他聽到太多的也許是客人“多拿幾個餐盒”的要求。當時我也未太在意這個細節(jié)，但現(xiàn)在很想對這位朋友補上一份敬意。又想起一件往事，多年前，我和一幫朋友去北京的八大處公園爬山，山間小路上，撒滿了游客隨意丟棄的塑料袋、空罐頭等垃圾，其中一位朋友拿出隨身攜帶的大塑料袋，攀上爬下，不斷撿拾。當時，同行者大多笑他“多事”、“浪費時間”、“想做活雷鋒”，但他只是憨憨一笑，繼續(xù)當他的義務清潔工。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在想，八大處的垃圾可能還是很多，但沒有像這位朋友一樣的人，垃圾一定會更多，他的那份善良，究竟有多少人能理解呢？

在我看來，這些朋友都是心里有大美的人。比如老趙，雖未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她的節(jié)水行為顯然不是為了省下幾個銅板，平素為捐助公益更是毫不吝嗇。在大學畢業(yè)20年、經(jīng)歷諸多世事后，能葆有這樣一份情懷實屬不易，這樣的情懷不止掛于嘴上成為“口水道德”，而是潛移默化于日常生活中的修身細節(jié)，更是不易！

想起已辭世的思想家李慎之老先生的話：“千差距、萬差距，缺乏公民意識，是中國與先進國家最大的差距。”在慎之老人看來，“從不隨地吐痰、不亂拋果皮紙屑到坐公交車要禮讓老弱婦孺，都是公民課最起碼的內(nèi)容，一直到懂得什么是政黨制度、文官制度，懂得什么是對權力的制約平衡，什么是司法獨立，懂得什么是市場經(jīng)濟、法治國家、憲政國家……懂得以法律保護自己的權利和權益。”

以前我一直更看重慎之老人所說的后面那些選項，以為那才是高層次的公民意識，現(xiàn)在老趙這樣的朋友讓我明白，其實美好的品德就蘊含在生活的細節(jié)中。公民意識當從小節(jié)入手，倘若連“隨地吐痰”的嘴都管不住，連“公車讓座”、“節(jié)約用水”這樣的基礎道德都做不到，那么很可能只是一個夸夸其談的“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