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輕公務員曾告訴我,他所在的城市經(jīng)濟發(fā)達,生活節(jié)奏很快,工作頗有些壓力。其中市委書記的壓力或許是最大的。每天早晨上班途中,他一坐進汽車便打開平板電腦,仔細閱讀群眾來信。以前的書記信箱都是由秘書先篩選一遍,挑選比較重要的提交給書記審閱。但書記覺得這樣做難免百密一疏,漏掉珍貴的意見和建議,所以寧可自己多花費精力,逐一閱讀每一封來信,并批轉(zhuǎn)給有關部門處理。電子辦公助力政務,為他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

由此我想起幾年前曾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買過的一本關于清代皇帝朱批奏折的小冊子《知道了》。拿出來看看,頗有些感觸。書法是清代皇帝自小練習的基本功,而皇帝批閱了大量宮中檔奏折(僅臺北“故宮”就藏了158000余件),處理了無數(shù)國事,更讓人明白,皇帝絕不像某些宮斗小說所寫,是荒淫昏庸之輩能勝任的。

自康熙起,每位清朝皇帝都練習書法,雍正、乾隆更是雅好此道??滴踉凇妒プ嫒驶实弁ビ柛裱浴分姓f:“朕自幼嗜書法,凡見古人墨跡,必臨一過,所臨之條幅手卷將萬余,賞賜人者不下數(shù)千……大概書法,心正則筆正,書大字如小字。此正古人所謂心正氣和,掌虛指實,得之于心而應之于手也。”康熙很喜歡董其昌的字,從朱批奏折上看出,他的書法結體疏秀圓潤,起止著意于回鋒、勾挑或提按,是受到董其昌的影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們的書法不僅影響了士大夫階層的書體,更左右著當時的科舉選才,甚至成為衡量人才的一個標準。

據(jù)徐珂《清稗類鈔》“朝考殿試重楷法”一節(jié)載,“朝廷重視翰林,而取之之道以楷法,文之工拙弗計也”,“一字之破體,一點之污損,皆足以失翰林”。曾有一度,殿試時,文章寫得怎么樣不那么重要,書法才是第一位的,而且必須用楷體,寫壞了一丁點便不會被錄取。這在今天的人們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這還不算稀奇,清代陳康祺的《郎潛記聞二筆》也有這樣的記載,“近數(shù)十年,殿廷考試,專尚楷法,不復問策論之優(yōu)劣,以致空疏淺陋,競列清班”,乃至“甚至有抄襲前一科鼎甲策,仍列鼎甲者”。科舉考試仿佛變成了一場書法大賽,笑話鬧得不小。

唯書法取人顯然是不合理的,這使讀書人整天臨摹字帖,只在書法上用工夫。當年,龔自珍就為此憤憤不平,干脆讓女兒、媳婦、小妾、婢女每天臨池,專練館閣體。有人說翰林如何了不起,他嗤之以鼻:“如今的翰林還值得一提嗎?我家的女流之輩,沒有一人不可入翰林。不憑別的,單憑那手館閣體的毛筆字,就絕對夠格!”

然而到了今天,書法不再是必備的工作技能,也令人扼腕。很多人不會使用毛筆,用鋼筆和圓珠筆寫的字也慘不忍睹。許多年輕人習慣于電腦鍵盤或手機觸摸屏,一旦改用筆,往往不是思路阻塞,就是錯字連篇,哪怕是極其簡單的常用字也常常想不起來怎么寫。走進銀行填單子,不知“壹貳叁肆伍”怎么寫,未免狼狽。

我倒是覺得,公務人員在確立理想信念、提升道德素養(yǎng)的同時,不管是書法、文字、計算功底,還是電子信息處理水平,都應該作為必備的基本功,在任何場合,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皆可適應,否則何以應對瞬息萬變的時代?事實上,本文開頭提到的那個城市,正是由于領導干部以勤政作表率,勵精圖治,才得以呈現(xiàn)一派令人欣喜的氣象。領導干部的各項基本功之重要性,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