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中國民主同盟成立80周年和陳望道先生誕辰130周年的日子里,我腦海中那些與望老相關的往事瞬間被激活……

1986年1月,我進民盟上海市委機關工作,當時的民盟上海市委主任委員是談家楨先生,他的前任就是大名鼎鼎的陳望道先生,大家尊稱為望老。這年2月,我參加了《紀念上海民盟四十周年》的編輯工作,對望老和民盟的淵源有了初步了解。老同志告訴我,1951年6月1日上海民盟開過一個座談會,望老和周谷城、劉思慕、章靳以、陳白塵、陸詒、許杰等都參加了。就在這一天,望老填寫了入盟申請表。那時,望老是復旦大學校務委員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華東軍政委員會教育委員會副主任兼文化部部長,以他的資歷和地位在上海民盟擔任主委應該沒什么問題??稍谶@一年10月23日召開的第一次盟員大會上選舉的民盟上海市委委員中并沒有望老的名字,直到1953年10月11日,上海民盟召開第二次盟員大會,望老才開始擔任副主任委員。有人為他叫屈,“怎么還是個副的”。望老笑道:“我是個學者,正職應該讓人家去當。”望老由“副”轉“正”是在1958年。當選上海民盟主委后,在第一次主持民盟上海市委會議時,望老說:“盟的工作對我來說還是一項新的工作。30多年來,我沒有離開過學校工作,以我的能力和精力來說,對盟的工作是不能勝任的,但是如果能緊密依靠黨和盟中央的領導,以及各位副主委,全體常委、委員的幫助,我相信一定可以把工作搞好的。今后我愿意站在群眾之中,在全體盟員同志的監(jiān)督下,邊做邊學,發(fā)揮集體力量,共同搞好上海盟的工作。”望老這段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91年1月17日,上海各界人士在上海市政協(xié)江海廳集會紀念陳望道先生誕辰100周年,代表民盟講話的是談家楨先生,他的講話稿是我代擬的。大概是講話稿寫得不錯,上海市政協(xié)一位領導對我說,“你是個搖筆桿子的”。1990年11月,民盟中央副主席陶大鏞先生來滬主持《群言》“文化建設與我國國情”座談會,聽說有篇紀念陳望道先生誕辰100周年的文章不錯,便調(diào)來審閱。審稿時陶公看得很認真,對身邊的民盟上海市委副主委翁曙冠說:“啥人寫的?不錯嘛。”于是此文被刊發(fā)在《群言》1991年第1期上,這便成為我在《群言》發(fā)表的第一篇文章。

2002年10月,我因參加沈志遠先生誕辰100周年活動,通過他人的回憶,再次領略了望老的人格魅力。這個“他人”就是沈志遠先生的兒子沈驥如。沈志遠先生是望老加入民盟的介紹人,“反右”前是民盟上海市委主任委員。“反右運動”開始后,望老接替他主持上海民盟工作。沈驥如回憶說:父親倒霉后,原本對他畢恭畢敬的人都“不認識”他了,可每次民盟集會時,望老都會主動打招呼,請父親坐在前排。沈驥如講這些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是濕潤的。

2005年,我因編輯《上海文史資料選輯(上海民盟專輯)》,對望老有了更深的了解。比如,民盟上海市委主委、副主委、秘書長參加的辦公會議,就是望老將復旦大學校長辦公會議借鑒過來的,只要他人在上海都堅持出席并主持會議,開會時他總是鼓勵大家“發(fā)言不要拘束”。在堅持接受中共領導的同時,他強調(diào)要發(fā)揮民主黨派自身作用,“不要事事依賴黨,更不要把一切責任推給黨”。1960年7月25日至9月5日,民盟三屆二中全會在京舉行,望老對全會的會風十分贊賞?;氐缴虾?,他一再叮囑民盟上海市委專職領導,做知識分子工作要耐心細致,不應簡單粗暴。

我雖沒有見過望老,但和望老之子陳振新先生很熟。2003年3月9日,我應邀去青浦福壽園商議為望老塑像事,第一次見到了儒雅謙和的陳振新先生。之后,我和振新先生來往多次。

近年來,我多次去望老故鄉(xiāng)義烏。2018年11月7日,已經(jīng)退休的我收到民盟金華市委副主委程穎發(fā)來的信息,說12月8日望老研究會將在義烏成立,屆時將舉辦望老文化研討會,邀請我出席并擔任副會長,還要我在研究會上做個發(fā)言。講什么呢?我想到了“書生本色”,因為望老多年來為黨為盟工作的根本原因就是“書生本色”,而書生本色正是民盟必不可少的優(yōu)秀傳統(tǒng)。

2020年是望老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首個中文全譯本100周年,這讓我想起1986年的夏天,在上海陜西北路186號榮宅頂層的辦公室里,我迎著搖頭風扇吹來的熱風,在難耐的溽熱中埋頭閱讀由蘇步青先生題寫書名的《紀念上海民盟成立四十周年》。除了我編寫的大事記,曾任民盟上海市委代秘書長時宜新那篇《我所認識的陳望老》也是我的關注對象,而我印象最深的是1961年七一前夕望老在民盟上海市委講述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的經(jīng)過。于是我翻開手邊《上海盟訊》影印本,將望老的講述整理成文,并以《聽望老講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為題在網(wǎng)上推出。

如今,我們聆聽望老當年的講述,透過時代的投影,仿佛能夠觸摸他的內(nèi)心??此茋烂C的望老,語言詼諧生動,比如講特務盯梢,“回頭一看,他就擦洋火”;講傳承借鑒,“伸一只手向古代要東西,伸一只手向外國要東西”。聯(lián)想到1952年他為保住復旦大學新聞系的努力,1957年他對民盟和復旦大學知識分子的關懷,空谷幽蘭,能有幾人。